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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雷卡】我与深渊相逢后

合志文解禁。收录于《奇变偶不变》。我流魔法世界叛逃文学。

作者:顾长行 责编:穆楠森


 


Summary:让我们相拥着坠入更加寒冷的深渊,直到粉卝身卝碎卝骨,万卝劫卝不卝复,来年会有星星来为我们吊唁。


 


 零、如果我真的无处可去。


   夕阳逃到了遥远的天边,然后避无可避,躲进了越来越暗的夜幕。罂粟花瓣随着凛冽的寒风落下,铺满了从皇城通往民间的道路,人们踏在花 瓣上一路狂奔而出,青石板上有花叶与雨滴混在一起,变得泥泞不堪。


枪声划破了冗长的沉寂,月光碎裂开来。雷狮紧紧牵着卡米尔的手,即使跌倒了也不愿意放开。比他小三岁的 男孩似乎十分冷静,而只有离他最近的兄长才能感受到,他贴在自己身侧 的躯体不可控地微微颤卝抖。


“如果我真的无处可去?”


“大哥,我该去哪里寻找您……深渊真的会有尽头吗?”


 


一、他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,我看不出来,但我的心口没来由地狠狠一痛。


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偏远的学院。


原本并我不稀罕来这里学习,但听雷伊说,卡米尔失踪之前曾在这里出现过,我才不情不愿地接了录取通知书,从雷王城来了。


来到报名处处理完相关事项后,上级安排了我的宿舍,接着他给我了两把短手卝枪,并问我: “需要我教你怎么用吗?”


我觉得这就是讽刺,冷笑道:“你瞧不起谁呢?”


那大叔被我这句话噎到,我以为他会就此噤声,谁知他啧了一声后,竟然教训起我来,我自是不认输地头头是道地要与他争论,没成想却被门 外闯进来的两个穿着隔壁校制卝服的学卝生打断了。大叔见到后忙着招呼他们, 我原本想就此离开,去学校里转悠。他忽然叫住了我,居然错会我是畏罪潜逃,擅自将我罪加三等。


“目无尊长,出言不逊。罚你打扫宿舍。”讨厌的成年人如是说道, 并丢给我一串钥匙。


我刚要反驳,就被法阵立刻传卝送到了宿舍楼顶楼。这第六层很明显没住过人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。我嘴角抽卝搐了一下。厌恶和抵触 的情绪油然而生,连带着我在入学前的消极印象一同翻滚,让我兴致大败。 而我是不可能去给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做事的。于是我卝干脆用法术留了几个分卝身下来打扫,本人则回到了四楼,我自己的宿舍。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 事还不需要占用我的时间,毕竟我来这里本就有别的企图。


四楼的宿舍比六楼的干净多了,两个室友还没有来,我走到我的床前,想要清理一下那不知道多久没人睡过的床。 


然后我翻出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。


那是一张被烧了一半的黑白照片,照片里的光线十分灰暗,主角是一个已经看不清脸的男孩,脸部似乎遭到了焚卝毁,脖子被一条黑惨惨的灰痕 隔开。他的衣服也破破烂烂,长袖被破卝坏发黑,剩下的一半可怜兮兮地搭 在胳膊肘上,能看清楚的只有他裸卝露在外的皮肤——不知道是不是对焦问题,他皮肤上的伤痕显得异常清晰。他的衣服应该是被火烧坏的,而身上的伤口具体是怎么来的,我怎么也看不出来。


我隔着照片仿佛就闻到了烟火的味道。


不知为何,我的心口没来由地痛了一下,这种毫无依据的绞痛感稍稍引起了我的注意力。


接着我的手指微微一动,碰到了照片背面的什么东西,凉凉的,也黏糊糊的。翻过来一看,上面竟然写着一行血字,而且血迹未干。


 


我在图书馆后面


 


连个标点都没有。


环顾四周,没有任何其他人进来过的痕迹,另外几个新生还在路上,绝对比乘坐列车的我来得要晚。而附近也没有魔法的残留,也就是说,这亦不可能是用空间转移魔法传卝送来的。那个人亲自送来照片,写完血字后便立刻离开。


这人究竟能是谁呢?速度快得叫我不得不忌惮:目的是什么?绝无可能仅仅是恐卝吓。


我又仔细看了看那行字,笔迹熟悉得诡异,却又含有些许陌生。我翻开回忆试图寻找这个字迹的主人,越想越有种不好的预感。于是我走到桌前,取了纸笔,我把那行字写了一遍,再将照片放在一旁对比,终于发现 了不对劲的地方。


 ——那是我自己的字迹。


是谁如此了解我?


心里顿时好像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,我即刻丧失了思考的能力,寂静在我耳畔徘徊了不知道多久,我才重新听到百叶窗咿呀咿呀的声音,原来是晚风灌进来了。


我走到窗前关窗,在那个角度刚好看到外面山林里的景象。


皓月当空,霜色压顶,夜如流沙。黑卝暗不见尽头,四周万物死寂,只有风声低回。这张字条带给我的困惑在心底如墨般晕染开来。


 


二、我在风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声音,好像是来自深渊底部的呼唤。


夜幕降临,我独自寻找图书馆的所在是不现实的,恰好那时有位新生来到宿舍,便趁机向他打听了学校的图书馆,他说那里已经许久无人光顾,只从学长口卝中听过传说,它建在后山的森林里。乱战这些年,绝大多数人 都把时间花在体术和魔法上,看书的时间渐渐少了。文明被弃之荒野,武 斗却置于高堂,未免有些本末倒置的荒唐。真是无聊的大人们啊。


不过无论如何,图书馆我是一定要去的。毕竟我来这个破学院本就不是为了学习的。


入夜,这个破败的旧学校似乎睡死了,我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,一个人去了山林里。正如那位新生所说,那里很少有人去,通往山上的道 路被肆意生长的野荆棘封死了,自然的生命蛮横地侵占了人类文明失落后 的土壤,我只好砍断了它们才走上去。


月光好像在编织一首绵绵的安魂曲,静谧安宁,却又诡异。


山间光线昏暗,草木繁茂,我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建筑物。忽然地我在风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声音,那好像是来自深渊底部的呼唤。眼前飘过了一抹红色,我一愣,差点还以为是敌方,却并未体会到外露的 杀意。直觉使我连忙追了上去,一路在林子里乱窜,那东西很快又见不到了,可又不像是幻觉。而在我停步之处,眼前正横着的是一方石碑,几乎是凭 空冒出来的。


我念诀使手心生出一团火焰,看清了石碑上的字——鲜红鲜红的,仿若血迹。


 ……卡米尔之墓?


 我顿时愣了愣。


卡米尔?开什么玩笑,我雷狮的弟卝弟卡米尔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,他不过是在乱战中与我走散了而已,到底是哪个家伙乱立的碑?我心中的信念依旧坚如磐石。


 看来是被算计了。我正准备离开,全把刚才的所见当作不可置信的海市蜃楼,结果抬眼一看,我到的这一大片区域原是个乱葬岗,在大晚上突然看到这么多石碑,尽管是我也会觉得阴森森的。


而我突然惊觉在森林深处、乱石之中,似乎站着一个人影。我迟疑了一下,却还是选择跟上去,于是我毅然闯进了乱葬岗。而在我经过卡米尔的墓碑时,他也抬脚跑了出去,不过不出十秒钟,他还是被我追上并制卝服了。


这是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子,个子到我肩膀的位置,穿着看不出原色,但是件还算完整的旧衣服。他露卝出的皮肤高度腐烂,颜色接近深黑,蜿蜒着无数条瘆人的伤口,新伤叠着旧伤,好在此刻并没有出卝血。除了伤口, 皮肤上还起了泡,有些已经破了,流卝出黑色的脓液,散发着难闻的气息。 总而言之只有“不堪入目”一个词可以形容。


 我握住他的手腕,掌心立刻染了黑色。我旋即皱了皱眉,顿觉不爽。不禁暗自揣度:这孩子,是中了毒吗?怎么变成这样。


确定他不能动手之后,我放开一只手,捏住了他的下巴,想要强卝迫他把他的脸往我这里靠近,好看清他长什么模样。他忽然起了十分激烈的反 应,并开始竭力挣扎。


 “说话。”我把他搂进怀里,用手臂箍紧了他,好让他不能动弹,“如果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脸的话,我不看便是。”


 他的喉卝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,许久都没有组卝织出完整的句子,我猜测他的语言中枢也被摧毁了,所以不能说话,即使能说,也是极为简单的词句。


“东西是你放的,你想约我出来,是吗?”等他渐渐安稳下来的时候,我问。


男孩的喉卝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,还有像是旧钟摇摆的杂音,那简直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今天我的耐心格外多,慢慢听出来,他所组卝织出来的那个字是:“是。”


“你不是敌人。”


“是,也……不是。”


“你不能说出长的句子,从你手指的受伤程度来看,长时间地握笔也做不到,所以你只能把东西放在图书馆里。是或不是。”


“……是。”


 看起来,这孩子并没有杀意,姑且可以信一回。不过他能在接近午夜之时出现在这种地方,还有着这般奇怪的容貌和满身的伤口,那么他的身份的确值得揣度。


既然他坦诚地说明了留下照片的人是他,那么他应该知道更多的东西吧。


“带我去图书馆。”压低了声音,我靠在那孩子的耳边,顺势如此要求道。


 


 三、他推开走廊上的窗户,从四楼一跃而下,消失在茫茫黑夜里。


少年带着我很快来到了图书馆。


我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卝暗,确认四周没有危险之后,我念了照明的咒语,从掌心生出一团火焰。


看得出来, 图书馆正如那位新生所说,许多年没来过人了,书架上都蒙了厚厚的灰尘,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,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绝对不能再亮起。 少年围着一条红围巾,还戴着一顶绿色帽子,很显然不想让人看到他 的脸。不过我能想象出个大概样子,恐怕是惨不忍睹的容貌。


一想到这里,我的心口便隐隐作痛,可这分明不关我事,我不该有这种反应。这依旧是 那种没有缘由的绞痛。 


他往后退了一步,远离了火光,一半的身卝子隐在黑卝暗中。但他好像并没有逃离的念头,反而拉着我的衣角,仿佛在向我传达:我不会走的。


窗户被卝封死了,根本看不见外面。少年表现得十分冷静沉稳,没有一丝惊慌,这种气质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,然后我下意识地就放松了一点点。 他拉着我转身走上楼梯,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残响,在夜里显得格外不善。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破的结界,连我一同来到了图书馆最高层。他走到一个书架之前,从中取出了一本书,名为《K.R.T》。 


看书什么的最无聊了,尤其是这种科普类书目。就现在的情况而言,并不适合留在图书馆把书看完,何况我对少年一无所知,在这样陌生的境 地里停留太久不是明智之举。只是这书是少年想给我看的,我拿走就是了。 于是我把书收到了怀里,准备带回宿舍去看。


旋即我用传卝送阵把我和少年带回了宿舍,没有人发现我离开过。同宿舍的新生对少年的存在虽然略有些兴趣,但并没有死缠着问我,只多看了几眼,便回去睡觉了。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可太多了,连年轻人的好奇心都 可以消磨殆尽。不过如此对我而言未尝不是好事。


我点了一盏台灯,光线调到最弱。


“喂,你……”


我想问他究竟是谁,可是我转念一想发现这根本不重要。我又想问他要不要留在这里,但好像也不重要。我不认识他,他身上还有那么多谜团 未解。所以不重要。或者对我来说,大概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。不过意外的是,我仍旧没有感受到少年的丝毫杀意,反而是一种脉脉的温情流淌在我和这个陌生人之间。气氛刚好,甚至有些舒服,好像我和他已经认识了许多年。


我被这种捉摸不透的温存参透,因此给他倒了一杯水,他没有怀疑就接了过去,从怀里取出一瓶类似药剂的东西,混入水中之后背对着我喝掉,随后又取出一支针管,通卝过胳膊给自己注射卝了些药物。


应该是用来抑制他体卝内毒性的药物吧。


他每天都要这样才能维持生命吗?我看着那杯变得混浊了的液卝体陷入沉思。我不知道那是什么,只能看出它接近黑色,还散发着很臭的味道,普通人恐怕早就难以忍耐地呕吐了,他却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,仿佛只是在饮用一杯变色的白开水。


我从抽屉里翻出些糖果,抓了一把给他。


“很难喝吧?”提到卡米尔,我下意识地多说了几句,“我弟卝弟以前特别喜欢甜食,每次喝完药都会吃一点。试试?”


他愣了愣,放下手里的玻璃杯,缓缓朝我伸出手,接了过去。就在他低头剥糖纸的时候,我抬手掀开了他的帽子,但我只看见了一个乌黑的脑袋。他慌忙打掉我的手,捂着脸破门而出,只留给我一个仓皇的背影。糖果撒了一地,不知道他拿到了几个。


 他跑得太快了,我追出去的时候,他推开走廊上的窗户,从四楼一跃而下,消失在茫茫黑夜里。 


算了,还会再见面的。我总怀有这样莫名而来的自信,无论是对于他,还是对于卡米尔的生死。 



四、一对上他那双幽蓝幽蓝的眸子,我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。


我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,所以即便经历了这个充满谜团的、诡谲的夜晚,心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。只是会用很多时间思考着少年到底是从哪里来,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,思考他为何要给我留那张纸条,然后命中注定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,尽管我恨透了命中注定。


之后的几天里,我翘了大半的课,一直在研究他给我的书,还有玻璃杯里残留的药物。


分明在皇城的那十几年里,我自认为学了不少东西,可是即使如此,我还是看不懂那本书,只隐约看出来,那大概是一种罕见的病,极有可能是少年身上的那一种。而 K.R 是种原始的病毒,带 T 后缀的还发生了异变,它至今没有解药,最初病人每日都十分痛苦,只能靠某个配方续命,但无法根治。患者还会逐渐丧失意识,五感消散,忘记疼痛,只剩杀意。他会放肆地杀卝戮下去, 直到神卝经崩坏,身卝体坏死,而后生命终结。K.R.T 通常会被居心叵测之人用来种植在别人身上,以达到控卝制对方的目的。至今只有 7 例,并且都牵扯了绝卝密档卝案,我很难找到那些登记的档卝案。 


而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有关少年的一切了。


 


当夜我在研究那张被烧了一半的旧照片之时,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快而轻脚步声,立刻带着照片推门而出。


是那位少年出现了,果然如我所料地来找我了。


他跑得很快,我一路跟他到了六楼。


经过我的打扫,那里终于干净了那么一点点。从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房间的窗户,刚好可以看到后山上被掩盖在树林里的图书馆的那片区域。


“停下。你正在毒发阶段吧?”


“……是。”


我一手握住他的手腕,将他压在墙上,他终于稍微安稳下来。其实他原本也不想这么躁动,只可惜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,身不由己,身卝体不受 控卝制地要想摆卝动,或是杀卝戮,或是狂奔,以刺卝激满足身卝体的空虚。


这是我 在书中得知的。


“我看完那本书了。你想要我来救你,是或不是。”


“是……哈……”


他在颤卝抖,虚弱地回答我。


“你的名字曾刻在那片墓碑之上,以死者的身份消失在人间档卝案里,于是悄无声息地去了那个组卝织。”


“是……”


“照片上的人是你,你偷了控卝制你卝的卝人拍的照片,烧了一半,剩下的那一半才是关键。”


“是……也、不是……”


“他们派你来杀我,是不是?”


“……是……嗯……”


我看不到他的脸,但他一定痛苦难耐,体温高得吓人,身卝体在冒虚汗。


我猜的大部分都对。


首先可以确定,控卝制他的人命令他来暗卝杀我,但他却意外能保有很强的自我意识进而向我求救。因为我是皇族的末裔,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敌对组卝织林立,无论是哪个都想要我的头颅,这些事情我经历的多了。而他之 所以会来到这所学校里,大概是这个能有对 K.R.T 有如此详细资料的学校和指使他的组卝织有些勾当吧。


还有一点可以明确,这是我唯一明确的东西,那就是他想摆脱这样的命运。因为他不想杀我,反而求救于我。


“你以前认识我。”


 “是……我……”


毒性在吞噬他的理智,撕毁他的语言中枢。他想要说一句完整的话,但说了个“我”之后,就完全不能发出声音了。画面仿佛被按了静音键,他用卝力地嘶吼,但还没开始就已经声嘶力竭,张卝开嘴巴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。他有些急了,拉住我的衣领,干涩的唇擦过我的额头,急促的呼吸划过我的耳畔。他想要嘶喊出声,却只是造成了温热的气流。


他越是无声无息,我越是焦虑不安。他一定想向我传递什么,或是想把我拉回多年以前的事发现场。


脑海里有个身影渐渐浮现,亦是在这样的傍晚,远处有火光绽放,枪声回响,他朝我挥手告别,但终究蒙了雾霭, 隔着十里长街。


究竟是谁? 他和我应该相熟,但是我并没有朋友;他需要我来救他,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。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脸。


 ——对了,他的脸。


 按住他的一只手腕,我压在他身上,忽然去掀他的帽子。他拼命挣扎,我亦用卝力抵着他,他疯了一般加大力度要推开我,甚至开始攻击我,就是为了从我的视线里逃离。


可我没有还手,而是放松了力道,抚上了他的脸。


借着月光,我终于看清了,他的脸—— 


那根本不是脸。


遍布伤痕与奇怪的咒痕,原本白卝皙的皮肤不复存在,变得如同恶卝鬼撕卝裂过的牛皮纸,火花狂舞后的灾区,皮囊是来自深渊尽头的重组。


可以见得他的身卝体一定经历过一场手术,难以想象的痛和无法承载的哀,都被他一个人默默抗下。


 


“你是卡米尔。”


我是用气声说出这句话的。


在确定他的身份后,我所有的情绪都被掏空,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卝离,“卡米尔”这个词成了我脑中的唯一。 他一定许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吧。我又何尝不是,许多年未曾说出这个词汇。


他的手缓缓落下去:“是,大哥。”


我亦有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。声音模糊得仿佛是从十万光年外,从七个世纪前传来,可我还是一瞬息间就听了个明白。


他幼时稚卝嫩的声音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噩梦里,从遥远的地方呼唤我,一次又一次,但我从来抓不住他的身影。猛地再度听闻,声音却变得生涩沙哑,人亦不再是当年的模样,光是看一眼我就有了落泪的冲动。


心口一下一下地钝痛起来,不过这次不是没有缘由,只是毫无征兆。


 


因为他是卡米尔。


 


“卡米尔,卡米尔……”


我有太多话想问,比如他这些年去哪儿了,比如究竟是谁给他种植了病毒,比如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谁—— 


“我该怎么救你?”最后问出口的只有这句。


他的嘴唇翕动,一张一合着却怎么也组卝织不出一句话。他的身卝体亦躁动不安,一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,毛卝茸卝茸脑袋在我的脸颊擦过,又滑卝下蹭过胸口,温热的吐息喷在我的脖子上。


我想要安抚他,但我无卝能为力,不知从何下手,索性拥他入怀,让他抵在我的胸口,像是迷途复又回家的小鹿一般瑟缩着。我明白,他不是恐惧,他只是不能控卝制自己的动作而下意识地颤卝抖。


我不语,伸出手轻拍他的后背,一下一下地抚卝慰,等他一点一点地冷静下来,呼吸变得平稳,虽然还是会发出无意义的呻卝吟,但吐字终于清晰。


“叛。”


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听错了,但我只听懂了这一个字。


卡米尔的状态很不好,呼吸越来越沉重,应该是彻底毒发了。我从他怀里摸出那支针管,想要注射卝入他的胳膊,却被他制止。他把手探卝入我怀里,摸卝到了那半张照片,随后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我。 


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短刀,沿着照片边缘将它割开,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。他的双手颤卝抖得厉害,许多次割到自己的手指,血从伤口流卝出来,我想阻止他,他却用眼神示意我:不要。


 一对上那双幽蓝幽蓝的眸子,我便怎么也说不出话了。


忽然,他就着翘卝起的一角捻住,慢慢地将两张纸片分离,小心翼翼得叫我不忍心打断他的动作。直到他停下,额头已蒙了细细的一层汗珠。


卡米尔放下手里的短刀,手腕轻卝颤着将分离为了两张的纸片递与我,原来这不止是一张照片。


我看得出来,他是想让我看照片的背面,然而此时我根本不想看那是什么,只是用掌心包裹卝住他的手指,念了治疗魔法的咒语,接着松开他的手,再次把他带入怀中,紧紧地环住,他手里的刀压在了我的胸口。


我已经多久没见到他了?六年?还是七年?


什么学院,什么病毒,什么照片,我现在都不想管,只想这样抱住卡米尔。至少是此时此刻,我只想和他在一起,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,可汹涌的情绪如旋涡般把我和他席卷。一瞬间我的身卝体、我的心知、我的万卝事卝万卝物,此刻都和他紧密相连。


“大哥。”


他应该有什么话想说,尝试着要推开我,但我只是将他拥得更紧了。我揉了揉他的脑袋,他头发的触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软卝软的,按理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不会差,可他却固执得很。 


他的声音像是浑浊不堪的水,底部沉淀了不少沙砾,最终会在阳光的曝晒下消散如烟。即便如此,他还是一直在喊我。


“大哥……”


 除此之外,他似乎已经说不了更多的词句。即便如此,他还是会呼唤我。


我想起了我的梦境,卡米尔在梦里不停地呼唤我,一声比一声沙哑,一声比一声微弱,直到最后一声随风散去。 我无奈地放松了力道。面对卡米尔,我很难不妥协。


“别说了,卡米尔。”


“大哥。”


卡米尔紧紧卝握着手里的短刀,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来发出下面的声音,“快……远、远离……我。”


 


五、我把他推下了悬崖,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。


卡米尔一刀刺中了我的胳膊,原本他应该正中我的胸口的,但他偏离了。然后他在自己的大卝腿上狠狠一扎,昏睡过去。 


此时我发现那照片的背后竟是一份名单,恐怕便是让卡米尔沦落至此的幕后黑卝手也说不定。


瞬间怒火至此燃起,我的手中凭空捏出大把燃卝烧的焰火,毫不留情将这图书馆投身于火海之中。而我怀抱着昏迷的卡米尔扬长而去。


那么我还能去哪里?这个学校的使命大抵到此也就结束了,便离开这里去到更安全的地方。因为我卝日夜寻找的人此刻已在我的眼前,而向我寻求着帮助的他也向我敞开了心扉。唯有那名单上的人迟早会被我送进黄卝泉之下,此事还没有做到。不过够了,够了,这些就足够满足我的贪得无厌了。


对我的通缉令大概很快就要发布,卡米尔却撑不了多久。在听到卡米尔痛苦的喘息时,我停止了转移,藏身在附近一个废弃的谷仓。


我对卡米尔使用了治疗的咒诀,他渐渐地安静睡着了。可就在如水的月光里,我看着他的睡颜,突然想到——


卡米尔不早就在战争中死去了吗?是啊。那么取他首级的人是谁呢?


 ——不正是布伦达吗?


于是我的记忆又如涨潮般没过了思绪的海滩。


时间倒流至六年以前,第一场战役打响之时,皇城沦陷,我和卡米尔——那时候他还管他叫雷鸣——彻底失联。我把雷鸣送出城外,临别前,他问我:“大哥,如果我真的无处可去,我该去哪里找你?”


残阳如血,黑云遮天,我蹲下卝身卝子开始画名为转移的大型法阵。


“不要试图找我,你的任务是活下去。”


“那么大哥呢?”


 枪声响起,淹没了我的回答,事实上时至今日我也不记得我回答了什么,总之我还没说出口,他就消失不见了。


时间被推往九个月前。


乱世之中,雷王城和民间毫无差别,同样十室九空。身为皇子的我参与战役的次数与其他人相比只多不少。 


那一次,我遇见卡米尔,他已经站在我的对立面,属于敌方的军卝队。一开始我完全没认出他,因为他亦未认出我。他下手招招致命,并且似乎感受不到痛,连喘息都没有——后来我才知道,他在第一场战役与我分别后,意外落入了敌方组卝织之中。他是被改造过的人类。被剥夺了五感和意识,只剩杀意。那便是 K.R.T 感染病毒真正的症状。他们的身卝体素质超越常人,可他们的内里早就溃烂到了非卝人的地步。


当初我的所言仿佛诅咒一般,致使他不动声色地接受着那些堪称残卝忍的改造。变成战斗的机器也要活下去,履行我的承诺。而这些都是我的错。


沙场刀剑无眼,他也中了一枪——那是我射的。然后我才看清了他的 脸。愣了几秒之后,我把他推下了身后的悬崖,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。因为我想给卡米尔一个结局。


后来我不是没找过卡米尔,在已知的结局中也要寻找我所期望的意料之外。只是挂着“布伦达”的名字,诸事不便。再后来战事告一段落,学校重新打开,尘封着有关 K.R.T 病毒的资料也在图书馆里被埋葬着,卡米尔想必也是冲着这些信息来的。


于是得知了卡米尔踪影的、作为前皇族的我,亦以“雷狮”的名字来到了这里。 这个与K.R.T 病毒有着千丝万缕的地方,便有了后来我和卡米尔命中注定的重逢。 


 


续、我们要死在一起。除了我,没有人能决定你的结局。


雷狮的通缉令发往全国的时候,他正带着卡米尔从疗养院的地卝下室跑出来。


众所周知,K.R.T 是没有解药的,卡米尔的毒无解,所以他每个月都 会有那么几天会被疼痛折磨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,直到完全完全迷失自我。


他没有告诉雷狮,喝药不吃糖的原因是,他早就失去了味觉。


而第二 次去见雷狮的时候,他眼中的光也逐渐变暗,逃出来的这一天,他的视线里已经只剩下一片黑。


卡米尔拒绝再服用组卝织的药物,因为药物的依赖性和副作用太强,于是雷狮便把配方毁了,并在控卝制室留下一个法阵,魔法将在他们离开的十二小时后起效,将疗养院夷为平地。


有时卡米尔会认为雷狮过于疯狂。


“卡米尔,你以后想去哪里呢?”


 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山野里漫步,前后都是死亡,他们别无选择,又有的是选择。


十八岁少年的眼睛里有异常明亮的光。但是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,卡米尔知道,这束光的背后是无边无际的黑卝暗,一旦拥卝抱住,便会坠下万丈深渊,永无宁日。卡米尔吐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短词,雷狮听得出来,是“深渊”。


雷狮大笑起来,然后嘴唇一张一合,开始说话。卡米尔的听力也不是很好了,但他努力去听。


“那好吧,我们去浪迹天涯,遇到想要控卝制你或是逮卝捕我的人,我就一枪卝杀了他。等你五感尽失的那一天,我们便就个悬崖跳下去,死在一起但不留全尸。除了我,没有人能决定你的结局。”


卡米尔点头,认同了这个提议。然后他不再说话,扑进雷狮怀里,雷狮亦紧紧拥住了他。


天色未明,黎明未来,深渊无尽,黑卝暗无边。


他们在凛冽的寒风里相拥长吻。


 
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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